飞行者墓园

16

因为肯特的关系，士兵们虽然仍然在以怀疑和警惕的目光瞪着他们，但始终没有出手阻拦他们——奈德和陶德得到了临时出入剧院的许可。

“我们要去厕所。”在路过一楼某个向下的楼梯口的时候，陶德对一个板着脸拦住他们的看守说道。按照计划，两人不该在这时候还要乱逛的，但是陶德却表示，自己已经大致知道军械库在哪儿了，现在他将指给奈德看。

这种蹩脚的理由让看守冷哼了一声，他一脸凶煞，用枪指了指他们，说：“厕所不在这边，你们这些演员真麻烦，跟我走。”直至奈德两人远离楼梯口，他仿佛松了口气。

“十分感谢，好先生……你知道，我可以给你搞到演出的票子，你喜欢银衣……”

“闭嘴。否则我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好好，我闭嘴。”奈德知趣地跟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陶德，只见他还是低头走路，越走越慢，渐渐地都落到后面去了。

“这是为了你们好，放老实点，别他妈瞎逛，就不会惹麻……”士兵粗鲁的喝声被一个短促而奇怪的咯咯声打断，紧接着他挥动手臂，拼命踢蹬着腿，奈德冷不防被他踹到墙边。奈德立刻转头，只见陶德双手交握，用胳膊死死勒住了士兵的脖子，大量血液冲上脑门，那人憋得满脸通红，舌头都吐了出来。

该死这厮竟然在这儿动手了！奈德立刻四下环顾，不得不承认陶德抓住了绝好的机会，他们正好站在一个别的士兵看不到的角落里。

“嘘——”奈德抱歉地看着士兵耸耸肩，迎着对方惶恐怨恨的眼神，将食指比在唇前。

他们回到刚才那个往下的楼梯口，将奄奄一息的士兵也拖了下去。地下一层也有一条走廊，没有守卫，这里脏极了，到处挂满蛛网，旁边是几间房门紧闭的房间，布局和楼上一模一样。怎么看都是个已经被荒废的楼层，如果这里有重要的军械库，怎么也应该有人守卫才对。

“该死的，这些门都锁了！”陶德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他紧张地望着楼梯的方向，忽然看到奈德没有跟上他，他只是站在了一扇布满铁锈的门前。“你他妈在干什么！”

奈德没理会他，接着伸手在门把上摸了一下，然后他微微一笑，把干净的手指给陶德看。在这样一个脏得要命的地方，遍布灰尘，这扇门虽然也很破，但把手上没有灰，一定是有人经常出入这里的。维克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掩盖这扇门后面的东西，但是却在细节上出了差错，不过平时谁会挖空心思来偷军械库，怎么能怪维克百密一疏呢。

陶德牵牵嘴角，把人拖到门前，抬脚想要踹门，脚踝却被奈德一手抓住，陶德不满地抽回腿，一收腿却没能一下子抽走，那只手简直像铁钳一般坚决。陶德狐疑地看着对方，奈德这才慢慢移开了手。

“聪明人，多半爱布置一些精致的陷阱。显然根本不用这样，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浮躁，唉……”奈德哼哼两声，在陶德恼怒的眼神中，他伸手弹了弹门边一处像废纸一般的东西。

看清了那是什么之后，陶德止住了原本想要回击的嘴，他也发现了，在门扇旁不起眼的地方，装着一个非常隐蔽的牵引爆破装置。

“哼……”陶德把已经勒死的人提了提，尽量减少尸体在地上被拖行的痕迹，他看上去更烦躁了，“这么说，我们既不能触发它，又不能拆除它让人察觉有人进去了。”

“很多人会在陷阱后面布置土炸弹，而芳邻镇的维克小可爱决定在军械库里装炸弹，我打赌战前的美国军委会欣赏他的，恐怖分子也会，中央银行也会。”奈德蹲在门口开始小心地检查起这个装置来。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样的蠢蛋才会在军械库里装炸弹？”陶德不屑地说：“我见过维加斯的武器店，他们只会重兵把守，而不是引爆什么炸药……要我说，一定是某种发射无火药武器的陷阱。”

“无火药？激光也不稳定。”

“我猜你连射钉枪都没见过……”陶德干笑一声，“一旦扣扳机，它就能把敌人钉在墙上……你在干什么？！”

奈德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也许是无意识的，他大概是习惯性地拔下了一枚头发里的发卡。自己什么时候干这事的？也许是聊天的时候，他想要打开这扇门的愿望，就像开自己家门一样自然而坚决，是的，他想要打开这扇门。

“别动这扇门。”陶德警告道，转而走到隔壁房间前，“帮我搞开这个。”

然而他在奈德够到门把之前又抓住了奈德的手，没有理会对方疑问的眼神，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门扇，附耳在门板上。奈德看着他的样子，抽回手也趴在门上听了起来。

楼道里很安静，这让他听清了里面的声音。

有人在里面吃东西，听声音，真是吃汁水四溢，无比投入的进餐方式。不过奈德觉得如果一开始就能知道屋里只有半个吃剩下的人和一个胃口极好的狂尸鬼，他就不会那么期待地把门撬开了。

狂尸鬼被打搅了用餐很不高兴，奈德因为浪费了一枚发卡也不高兴，他俩不高兴的结果就是陶德很高兴地挥刀砍死了狂尸鬼，并且，他们发现了狂尸鬼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墙壁被潮湿和岁月侵蚀的结果，在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大洞。

他们把尸体扔在了墙角的杂货堆里。这间垃圾般的房间只有一盏黯淡的白炽灯，当年的物件因为在地下的关系还保留完好，此刻因为剧院的照明电闸开启，它也亮了起来。

“杰克·凯伯最好有行动计划，这尸体很快就会发臭了，在他们发现有人被勒死在地下室前……该死的你非得在这动手吗？”奈德关上门就开始了抱怨，沮丧地抓着头发，他得想个办法才行。

“不用担心，幸运女神站在我们这边，撤离的通道也送到了我们面前。”陶德几乎要开始鼓掌了，他的嘴唇公式化地勾起来，“干得好，总统先生，你精湛的开锁技巧为我们的行动起了关键的帮助作用，我很惊讶。”

“真的？……哦，呃我受宠若惊，候德。”

“陶德。”

“哦，陶德，陶德，是了，我不会再搞错了。”

“从这可爱的小隧道里出去，撤离的时间到了。”

“等等，两个演员走出肯特的房间，现在只有一个出剧院门？肯特会因此倒大霉的。”

陶德一直沉默地靠在墙上，没准太沉默了一些，就算被叫错了名字也没影响他的情绪。他似乎是在观察着奈德。许久他才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别像个娘们似的唠唠叨叨，我已经知道军械库就在这条走廊里，就在隔壁。刚才我们分头搜索的时候，我注意到这栋楼所有的地方都有士兵巡逻，唯独这条走廊没有，这种故布疑阵的手段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到时候让凯伯派人进来拆了陷阱搬走武器，然后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不。因为那个该死的引爆器，搬军械库时移除了它，那可是捅了马蜂窝，维克会知道有人进了军械库，知道这会招来什么？更多的士兵巡逻、交火，我们的行动会暴露的，甚至我们好不容易塞进去的线人也会被揪出来。除非露西没有其他计划要在这里实施，倒也罢了……更重要的，万一那房间后面不是军械库而是其他什么东西，比如粮食仓库之类的……”

“听着，我们已经找遍了，如果这栋楼里没有一丁点武器，对我们也没损失，那只意味着，他们也没更多的武器。做好我们该做的，下一步让凯伯和那婊子讨论这个吧，这不是你要关心的问题。”陶德说。“你也不是来陪杰克凯伯玩游戏的，你有自己的事，我看得出来。”

陶德是对的。为什么要关心什么芳邻镇，为什么要担心什么计划？只要得到这六个火枪手的承认，从杰克·凯伯嘴里挖出麦奎迪的下落，他就可以离开这儿了。奈德想了想，拦在了陶德和墙洞之间，“好吧，总得有人去看看这个地洞通往何处，你可以现在离开，但衣服留下，猛男。”

陶德挑起眉，顺着同伴的眼神看到了地上死掉的士兵和倒在旁边的尸鬼身上，他狡黠地勾起嘴角，开始解装甲：“你再一次令我刮目相看，总统先生。”他说。

——才没有呢。奈德想，我知道这种表情，你只是急着离开这，寻找新的刺杀机会而已。但这已经无所谓了，他从来没想过在这里呆到火枪手的理想国建立，事实上他觉得这种理想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比义勇军更不可能，自己只要确保把高塔和陶德分开就行。

陶德穿着死掉的士兵的装甲走了，留下了一个演员和狂尸鬼厮杀同归于尽的现场。奈德相信就算这墙洞后面还有狂尸鬼，他也能干掉。他蹲下，想在卫兵尸体脖子上抹上血迹，而他的手在碰到了尸体颈部的时候停顿下来，在怀里掏了掏，抽出一只打火机来。小团的火苗跳动着，照亮了尸体的颈部勒痕。

时间已经过了一会儿，勒痕更明显了一些。但是这和一般的被手勒死的人不同，这个人的勒痕呈现出一种规则的直线，仿佛他是被铁丝或者钢棍一类的器具勒死的。奈德较劲脑汁回忆着，刚才陶德的手臂上并没有穿着金属制的护腕，他一直穿着一件自己改装的皮夹克呢。造成这样痕迹的原因可能是……他的袖子里还藏着一把匕首之类的武器。

奈德轻轻摇头，咕哝着喃喃自语：“为什么你在我来到之前一直没找到杀死高塔的机会呢？还是你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