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者墓园

14

维克走得很快，奈德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窥探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的影子了。消失的人除了维克，还有高塔——奈德仔细找了一楼的每个角落，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奈德的第一个反应是他被维克的人带走了，但是一楼并没有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高塔是个在废土上混迹多年的人，这样的人不至于没有还手的机会才对。这么说他是自己走的？

 

远处有嘈杂的谈话声传来——可能是维克的士兵在剧院某处聚集的原因，他们的靴子把木地板踩得嘎吱作响，他在这里听的一清二楚。

 

接着，奈德发现自己停在一扇小门前，剧院一楼有着四扇紧闭的边门，但他钟情这一扇。很难解释这是为什么，但这是好事，最近他经常有这样的直觉，每次这种直觉来临，他都如有神助，精准地找到解决麻烦的关键，自从……是的，自从他拿到那本《今日开锁》开始。

 

这是一本有趣的杂志，它不仅仅教人如何开锁，更重要的，是它能指出哪扇门才是对的。要知道，人们总是把自己的痛处和财富藏起来，世界上有千千万万扇紧闭的门，如繁星点点，当你无法撬开它们，便会安于现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一旦你能，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你会用一切能找到的发卡企图撬开它们，孜孜不倦，直至被疲惫和各种门后的麻烦吞没，除非你能得到某种暗示——你知道哪扇门后有你的答案。

 

奈德拿下头发里的发卡打开了门。

 

这是一间小仓库，码放着大堆的木箱子，角落里有个小型发电机、一大堆电线以及一个电闸。看看《今日开锁》把他带到了哪里——配电室！这儿的灯泡已经坏了，但房间里仍然有光——那些光是从墙壁上的一扇气窗里透过来的。

 

奈德锁上门，爬上木箱凑到窗前——他看到了显示器的荧光管发出的光，变化着，跳跃着，像是200年前的电视投射在墙上的光一样。然后，他也听到了高塔的说话声。

 

气窗后的房间比他想象的更宽敞一些，很暗，大约有两层楼的挑高，一面墙被几十台显示器组成的机阵填满，此刻有三台亮着，提供了唯一的光源。其他墙边堆满了计算机，在较高处，还有一排凹型的阁楼用以堆放杂物。房间中间放着两台奇怪的茧形机器，它用一层圆形玻璃罩罩着一张皮椅，显然是为了让谁坐进去的。

 

高塔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说话，她大概三十多岁，黑发盘在脑后，紧皱着眉头。

 

“把H3-22送去那里？！你疯了吗，”女人烦躁地扫着地说，“他们是一群强盗，一旦他被发现了……”

 

“你一定要相信我！阿马利博士，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绝不会送他去那儿！我发誓！”高塔急切地说道，“但我们需要一个人监视维克。”

 

“别对我说这个，我知道你们铁路在想什么，露西才是你们想要讨好的人！是她需要人成为间谍，显然她的价值远胜于一个合成人！”

 

“你小点声！”

 

“原本我以为帮助你们是件好事，你们至少会保护合成人……”阿马利博士压低了声音，“但是现在……如果你们这些人把危险带到记忆体验馆来，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危险……我也不想看到你受任何伤害，博士……”高塔结巴起来，“但是……我们的线人带回消息说……那个人会出现在芳邻镇。”

 

“哪个？……那个？”女人的脸色慢慢变了，她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里，“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学院的特勤人员，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的长相……”高塔干笑了几声，“往好处想想，这样的话就算我站在他面前也不会有什么破绽啦，yo。”

 

“别耍嘴皮子。”

 

奈德听着这两个人吵架，明白了——原来那个替代进猎队的人不叫阿特，他的真名是一串编号，而且是一个合成人。但他们说的铁路是什么？铁轨？火车站？但是自从核弹掉下来，所有列车早就成了一个个毫无价值的大铁罐了。还有学院，据说所有的合成人都来自那里……学院特勤人员会威胁到“铁路”？那些战前的交通设施里难道藏着有价值的东西？

 

——等等，我也是个合成人，高塔他们会保护合成人！

 

奈德渴望这么一天，他可以不用竭力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用担心他的记忆中的世界和别人不同而招来杀身之祸，而他身边的同类不再会因为他的身体构造而爆他的头。

 

他必须加入高塔和他身后的组织！是的，这就是奈德叔叔的下一个计划。

 

他打定了主意，这个计划的下一步就是——从这堆箱子上下去。他移动了一下身子，一点反光倏地抓住了他的视线。那点光来自左前方的阁楼——狙击枪。

 

陶德以极为隐蔽的角度在阁楼一角架起了狙击枪，枪口正对着高塔。要不是灯光反射到了瞄准镜上，奈德根本不可能发现他。

 

“我们得做好撤退准备！”阿马利博士站起来，像是想要收拾行李，高塔连忙跟了上去，这时阁楼上的陶德移动枪口，他失去了射击角度，得移动自己重新瞄准了。

 

奈德没法阻止另一个房间里潜藏的杀手，他该大声警告，还是应该开枪杀了陶德？但是为什么陶德要这么做？

 

高塔并没有发现正有一把枪在瞄准自己，他仍然站在博士身边按住了她往箱子里扔东西的手，他说：“博士，仔细想想，我们也许没有退路了，要逃到什么时候？是时候奋起反击了。我们会保护你，而你，只要小心保护这个记忆体验馆，这里的仪器对我们很重要。”

 

“你们才应该仔细想想，”阿马利博士拍开高塔，“灌入别人的记忆只会让人们害怕合成人，他们会觉得合成人杀了本人，替代了他。你想让合成人成为众矢之的？”

 

“…你难道有更好的办法？”

 

“我……”

 

这时候奈德注意到陶德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物件，像是一个药瓶，但它更光洁，更像是某种似存相识的东西。

 

奈德想起来了，他不久以前就看到过——韦斯队长扔在城堡的那种装置。绝对错不了，那种会让机器人凭空出现的东西，这种科技超过了任何他知道的东西，难道……它来自学院？一旦他扔出了这东西，高塔和阿马利博士都会被干掉。奈德拔出手枪，很快发现不妥——他不可能从一个气窗里干掉所有可能出现的机器人，他四下张望，一眼瞥见屋子角落里的电闸。

 

也许这就是杂志指引他来到这间房间的原因，这里一定有他的答案！他收回手枪跳下了木箱，扑向电闸。

 

嗡嗡的电流声响起，奈德立刻抬手遮住了眼睛——因为所有的灯光全部都亮了起来。不光是前方的房间，还有他所在的小仓库。高塔和阿马利博士吓了一跳，狐疑着拔出各自的武器，而陶德面色更加阴沉，他抠着古怪装置的手停止了动作，更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陶德？”高塔在充足的光线中发现了躲在阁楼上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我——”陶德很尴尬，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我……来找接应我的人，没想到你在这里偷懒。”

 

“老兄……我……我这不是偷懒，yo，只是来和漂亮姑娘唠几句。”高塔也很尴尬。

 

于是两个尴尬的人告别了博士走出了记忆体验室，为了证明自己仍然在卖力工作，奈德觉得自己也得尽快与他们会和。他跑出小仓库，立刻知道事情不妙——刚才他为了打扰陶德而开启了电闸，他以为这仅仅能控制记忆体验室，但是它好像连接着整栋楼的照明设施——现在，不光是走廊，所有房间都亮堂堂，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还有许多士兵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刚想退回小仓库，突然几个人从拐角处冲出来，正好把他堵在了当场。

 

“你不是我们的人！”其中的一个士兵说，其他人也把枪口对准了奈德。很快，奈德听到不远处高塔和陶德的声音，他们大概也被人抓住了。

 

“呃……事实上……我迷路了。”奈德挠着头发，“谢谢你们找到了我的朋友。”

 

“想溜？门都没有，你得跟我们走。”

 

很快奈德就见到了高塔和陶德，他们被十多把枪指着，士兵们叫嚷着要把他们丢进地牢，直到他们说出所有的秘密之类的东西再崩了他们。

 

——我快要完蛋了。奈德这么想着。他被人推搡着往前走，只走了几步，人群就不动了。

 

一个人拦住了士兵们，这些人看到了他之后便都闭了嘴，连呼吸声都变轻了。奈德皱眉望去——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个尸鬼。

 

“你们在吵什么？”尸鬼问。

 

“有三个贼，长官。”有个士兵指了指她们，“在我们的警戒中偷溜进来，只怕不简单。”

 

“是吗？”约翰看了看奈德，不动声色，“你们抓肯特的演员干什么？”

 

“什么？他们是……”士兵们面面相觑。

 

“奈德，你们来晚了，肯特不喜欢迟到。”

 

“呃……抱歉，约翰先生。”奈德盯着对方看，他想从对方的目光里猜测维克的副官帮助他的原因，但不奏效。

 

“带他们去找肯特，别在大喊大叫，除非你们愿意自己的脑袋出现在旧政府大楼顶上。”尸鬼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而奈德很确定，他在转身的时候很快地朝自己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