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者墓园

19

新拿到的录像乱极了，不光有母带，还有更多其他的东西。

 

奈德拿起的第一盘不是剧集，而是现场录像：一个个人被带到镜头前，拍摄正面、侧面、背后。然后镜头拉近，演员开始和镜头外的某个人谈话。

 

每个人几乎都被问这样几个问题：【你觉得自己能胜任银衣怪客这个角色吗？你喜欢银衣怪客的哪一点？你看到门外的其他自荐者了，你觉得你比他们更胜一筹吗？】

 

编号083的金发美男子穿着整齐的西服，文质彬彬答道：我从小就喜欢银衣怪客的漫画，它们几乎是我的启蒙教育，今天能来到这儿我太激动了！我从小学就开始了表演生涯，我知道该怎么去表现银衣怪客，观众永远爱着那个风度翩翩、睿智、勇敢的正义使者，还有……我比那些门外的人更赏心悦目，从各种层面上来说。哦？……请说。…………要我念两句台词？好的。咳……“今晚，正义将清洗这个都市！……这样可以吗？哦，好的，谢谢。”

 

编号071的棕发大汉留着络腮胡，他是个典型的硬汉，肌肉发达，脸上有些岁月的痕迹，但眼睛深邃，总的来说还是很有魅力。

 

他说：人们认为银衣怪客是个带着枪的风度翩翩的特工，他们都错了。银衣怪客是个硬汉，是个杀手，内在充满了向罪恶复仇的渴望。他的心中藏着一头野兽，他将这头野兽用理智的、温柔，且充满魅力的外皮包裹起来。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我是最好的能诠释他的人，而不是那些弱不禁风的白皮小菜鸡。啊？……哦，请说。…………呃…咳咳，那件事我的律师已经给出过声明，整件事是一场误会和意外，对我的指控已经撤销了。那两个死去的人不是我造成的，再说那本来就是两个贱……社会闲散人员……哦，好的谢谢你，我会在家等你的电话。

 

编号106的印度演员一口家乡口音：我很高兴能来到这里…………呃？什么？回去等电话？可是你们还没……哦，好的。

 

这盘竟然是银衣怪客的选角录音带，这可是影迷们会花大价钱买备份的东西，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奈德看了下去，那里面有二十多种银衣怪客可能成为的样子，有几个在他看来都很不错。他将视线转向身边的怪客，想起来从一开始就没看到威克多·雷的记录。

 

编号120的小个子圆脸年轻人，穿着休闲服就来了。他的表情温和，笑起来很可爱。他说：我可能是世界上最了解银衣怪客的人，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漫画作者，有时候我们也会一起讨论这个人物，我很清楚银衣怪客的每一个细节，他就像我的朋友。演艺经历是……我在大学里参加了戏剧社，这次对银衣怪客的海选旨在启用新人演员，找到不落市场俗套的风格，我觉得我应该抓紧这个机会。嗯？念台词？好极了……我——银衣怪客将……

 

那个始终在镜头外的人忽然出声道：“你说银衣怪客像你的朋友，肯特·卡兰？”

 

“是的，是那种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那种老朋友，导演先生。”

 

“重复这句：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当然，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很好，现在再读一下这个。”镜头旁边伸进来一只手，将一份文件夹给了肯特。

 

“我是你的新搭档，银衣怪客，你需要我，请把枪放下吧，那挺沉的。”肯特顿了顿，“这不是银衣怪客的台词，这是……肯特·怀特，银衣怪客的搭档……可是我真的想演银衣怪客…………”

 

导演笑了起来：“正巧和你同名，你是完美的肯特·怀特，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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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肯特竟然曾经参加银衣怪客的试镜。奈德这下明白了肯特那么狂热的劲头是从哪来的了，当他回去的时候，他们还能聊聊片场的事情。

 

看到这里，试镜者已经全部走了，但录像里导演没有宣布收工，面对空座椅，镜头外又传来了导演的声音：等等……我记得今天还有一个试镜者？

 

在一阵翻动纸张的声音后，镜头动了——有人把摄影机从架子上取了下来，拿在手里转动方向，朝着有旁边一间有五角星图案的门走去。摄影师伸手开始敲门，没有人开门，镜头继续移近，门里面传来了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呻吟声。

 

“编号025，威克多·雷先生。你说要借用一下化妆间，时间差不多了。”摄影师推开了门，顿时一个男人懒洋洋躺在沙发里，身上骑着一个女孩，另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孩坐在一边咯咯笑的画面填满了整个镜头。

 

处在这糜烂画面里的男人头发凌乱，丝丝金发覆在一双摄人的眼眸上，斜斜飘来一个眼神，那是一种痞气和锐利交织在一起的性感，然后他笑意渐浓，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沧桑感给他的笑意增加了一层教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这种神秘来自于过往的经历，无论他过去是罪恶滔天还是走过千山万水，现在都已沉入时间的湖底，只剩下了这张令人又爱又恨的英俊面孔。这是全盛时期的维克多·雷。

 

“十分抱歉，导演先生，我们刚才有点忙。”维克多·雷彬彬有礼，明明身处这种场合，他还能保持绅士风度，女孩不满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她移开的时候，镜头适时地捕捉到了他敞开的衬衫下露出来的线条完美的肌肉，他微笑道：“容我整理衣着，请把门关上，好么？”说罢，他眨了眨眼，笑容又坏，又该死地讨人喜欢。

 

一回合眼神的交战，足够让大多数人败下阵来。导演明显地停顿了几秒钟，然后他叹了口气说：“什么都不用再穿，雷先生，擦干净你自己，来试戏服。”

 

一个角色，面试上百号人，决定的时候往往就是一眼的感觉。威克多·雷，完美的银衣怪客。

 

“这就是你。说真的，要不是你现在发绿光，奈德叔叔就打算在这儿脱了你的裤子。”奈德指指屏幕，威克多·雷一耸肩，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那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问出这个问题，奈德才意识到这有多蠢，那可是一个狂尸鬼啊！他接着放下一碟，卡带嗡嗡地转起来，等待画面出现的期间，他看着屋子里比电视画面还亮的大明星，想到既然还能记得以前的事，也许它现在对有些语言音节还有反应，这很有肯能。威克多·雷对什么样的词比较熟悉？

 

“奥斯卡？”奈德试探着说：“艾美奖？”

 

威克多·雷目视屏幕一动不动，他对声音有反应，但那仅限于知道这里有个声音而已。

 

“贷款，酒吧，high粉，开机。”奈德一个个报出能够想到的词汇，对方只对“开机”有些许反应——它动作笨拙地理了理围巾。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分红，剧本，玛丽莲·梦露，猫王……”对于这些词，狂尸鬼没什么反应，奈德点了一支烟递过去，对方接了，左翻右翻，正在努力回忆这东西该怎么用。

奈德又说：“正义。”威克多的手指慢慢摆出一个握着冲锋枪的动作。

 

“经纪人。”听到这个词，怪客立刻把烟丢到了地上，艰难地移动皮鞋踩在了烟上，四下张望。看来经纪人管得很严啊。再大的明星也得有怕的人不是吗？

 

奈德撇撇嘴，说：“我们继续，父母，名车，裸妞，核战……”除了听到裸妞的时候，怪客伸长了脖子作张望状以外，其他的词都没什么反应，奈德有些挫败，这家伙以前可是风流坏小子，听到裸妞那么兴奋倒也正常，而和他闹绯闻最多的人恰巧也是扮演公主小姐的女演员，奈德顺口说出了她的名字：“康妮·奥格斯。”

能如此准确地说出200年前演员的名字，奈德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过当发光种把桌子都差点掀到他头上的时候，他才开始后悔。威克多·雷像疯了一般朝他怒吼，仿佛刚才提起的那个女人不仅让他身败名裂，而且还谋杀了他的父亲，烧了他的房子。

 

奈德闪身躲过挥过来的一爪，那只绿色的手就砸在了控制台上，铁板崩断，屏幕应声暗了下去，一股焦糊味道升腾而起，然后他便眼睁睁看着狂尸鬼渐渐丧失理智的状态，它挣扎着拔出了焦黑的手，接着抡起手臂一爪子刨了上来。

 

没有供他细想的时间，奈德抬起手臂挡在面前，手臂上传来火辣的剧痛，那灼人的放射线仿佛是铁锨上烧红的热度，他哼了一声往后一闪身，翻滚着爬起，在对方第二次扑上来之前他抓住了刚坐着的椅子，抄起来扔向后者。

 

狂尸鬼并未闪躲，它伸手隔开椅子，朝奈德追了过去。奈德已经奔到了楼梯口，他听到身后急速接近的脚步声，绿光晃动着蹿了上来它越过奈德的头顶，四肢并用如壁虎般贴在楼梯旁的墙壁上，如同蜥蜴捕食的姿势，居高临下看着楼梯上正朝下奔跑的人类，然后放开墙扑了下来。

 

“狗肉——！”奈德只来得及喊出这个名字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按向地面，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他和一个狂尸鬼一起从楼梯上滚下。他知道身边这可怕的辐射源比从楼梯上摔下去更严重，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舌尖就感觉到了铁锈的味道，整个牙床都开始有胀痛的感觉。

 

狗肉死死咬住狂尸鬼的腿，奋力将它带倒，奈德抓紧了这个机会，他爬起来跑向二楼地板上那个大洞，直接跳了下去，重重落在一楼接待大厅的货架上。紧接着他吹了个口哨，二楼传来一声狗吠，狗肉也从大洞里跳了下来。

 

但狂尸鬼就没这么灵便，它回忆着这栋大楼的样子，并按照记忆转弯从楼梯上下来，追出大厅的时候，本该已经跑远的一人一狗却还呆站在大街上。在他们前面围着十几个枪手打扮的人，他们装备精良，风尘仆仆——有几个人还背着大个的行囊。一个个剑拔弩张，枪弹上膛，指着奈德。

 

“就是你杀了我们的人？！！你死到临头了！”为首的大块头吼道：“没有人能惹辛劲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