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秒5点辐射值与废土老冰棍·【三】今日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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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芳邻镇沉浸在一片寂静里。巡逻的保安比以往更少,但人们交头接耳和打破了常规日程的调兵遣将都透露出了不安的氛围。


奈德爬上了旧政府大楼附近的高墙,在昏暗的路灯下一晃而过,重新隐入了黑暗。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是芳邻镇的贫民区,衣衫破烂的劳工和穷人居住在这里,他们的床垫铺在道路两旁,睡觉时把行囊压在身下,怀里揣着武器。他们在铁桶里扔进木头和报纸点上火,铺上一张铁网,烤着几只打到的辐射蟑螂。人们瑟缩在一起,看着食物滋滋冒油,与其说他们不喜欢交谈,不如说他们已经不知道还能谈什么。


陶德正和这些人站在一起,在火桶旁烤着火。他的衣服已经换过,在皮衣外面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旅行大衣,看起来脏兮兮的。他慢吞吞戴上一顶帽子遮住光头,在奈德走到他身旁的时候,裹紧风衣,佝偻起身子离开了人群。


“杰克·凯伯不用派人盯着我。”陶德的声音沙哑低沉,他漫不经心往地上吐了口痰,示意奈德跟上,仍然没什么兴趣和他说话。


“我没兴趣盯着谁,我是来帮忙的。高塔带着人在撤退点等我们呢。”


陶德听了这话,看了奈德一眼,看他的眼神似乎是准备说出一些嘲讽的话,他唯一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懒得说话。



“你在他们中间打探到什么了?”奈德动动下巴,指着周围的平民。他和陶德一样低着头试着让自己看起来不起眼,这招也许效果好过头了,一旁晃晃悠悠走出来一个流浪汉,脚步踉跄走向奈德,他浑身酒气,脚下被绊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奈德身上,似乎把他当成了一棵树。奈德推着这个人的头,生怕他吐在自己身上。


流浪汉咕哝着一些醉话,摇晃着,试着弄清自己的状况。在他的手轻巧地滑进奈德的衣兜的时候,奈德冷笑一声,掀开自己的衣摆,露出插在枪带里的手枪来。流浪汉浑身一颤,接着扭头就跑,他的脚步此时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醉意。


“这些人都被吓坏了。”陶德一直在冷眼旁观,此时他用力握住奈德的手臂将他推向街边的岔道,他的姿势很低调但力气很大,奈德到了小巷中用了一番力气才把他甩开,陶德开口道:“维克的猎队失踪,这儿都传遍了。等着这些穷人们的是更高的税收和保安的坏脾气。你要是不想引起他们的骚动,把保安引过来从而搞砸我的任务,就别把枪露出来。”


“失踪的是其中一支猎队,”奈德知道该抛出一些调查的结果了,至少不能让这个人太小看自己,因为杰克·凯伯提出的条件是双重性的,奈德必须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得到这六个火枪手的承认,虽然陶德看上去不像会对任何人服气的。“他们在打猎的时候跑进了幻露生公司,里面正有一大把化学药剂和神经毒气在泄漏,第二支队伍去找他们,一半的人永远地留在了那里。我们进去了,内应已经就位,并且活着走出来了。维克知道了猎队是死在他们自己的人手里会放松一些,而你最好明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又怎样?”陶德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他不怎么惊讶。“这只是第一步。内应必须有能力帮我们得到武器才行。”


“高塔觉得他可以。但我觉得这个人已经吓坏了,就连叫他杀条狗也会犹豫。”


“你错了,有些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会让你觉得他完完全全不起眼和没用,问题只在于……他是否被放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他给过你什么惊喜?”


“哈。他还差得远。”陶德在说话的时候,时不时会看上奈德一眼。奈德察觉到了这种视线,这个人重视起自己来了,起码不会再把自己当成菜鸟。但奈德觉得对方不像是在投入到对话里,更像是在观察自己——为了什么别的原因。


“那么,我们接下来去哪?”


“这儿没有‘我们’,我习惯单干。”陶德恢复了他一贯的冷笑,“况且他们没见过你,你进不去军械库的。怕无聊你可以去高塔那儿,最好确认他能顺利接应我,出了岔子这笔账要算在你头上。”




奈德没有想到,维克那伙人的军械库入口就在小剧院里。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帮助并确保陶德从维克的帮派手里把武器偷偷运出来,阿特会支开维克的保镖们,或者搞到武器库的钥匙,至少计划是这样的。


高塔等在剧院外的小巷子里,他没能料到刚分别的奈德又回来了,和刚才在幻露生公司的时候的热情劲相比,再见面的时候高塔却显露出一种不耐烦的神情。奈德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刚才的任务中得到这个人的承认,或许那时候高塔那高兴劲儿其实是装出来的。奈德说明了陶德的态度,他才稍微平静了点。


“你应该在陶德那里的。”高塔指出。


奈德只得解释道:“不过,陶德说得也没错,这个任务我们需要秘密潜入,人多容易引起注意。”


“你被他耍了!他只是想支开你而已!”高塔急躁起来,“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上这样的当!”


不管接下去奈德怎么解释,高塔也不想搭理。他们避开所有居民和守门保安的视线,沿着外部通风口往剧院里爬。这段路非常难爬,时不时就要在积满灰尘的管道里钻来钻去。虽然高塔突然变化的态度令人费解,但奈德却感到一种难言的兴奋——他又回到剧院了,他是多么希望再次见到那间里面有电视的房间啊,虽然……他并不确定里面真的有电视。


“看好了,根据我们的情报,进入军械库唯一的通道就是那儿。”高塔在通风口停了下来,他们的一边是管道,另一边则是剧院空旷的舞台。他指了指舞台旁边一条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在他俩视野的尽头拐了个弯,看不到拐角后面的情况,斑驳的砖墙旁亮着一盏勉力亮起的电灯,整个剧院的其他地方都熄了灯,没人值班和提供娱乐,看上去阴森森的。


奈德同时注意到,这条楼梯的另一边正是出发前他发现了电视发出光的地方,他的心跳加速,跃跃欲试,但是接下去高塔却指了指上面,他说:“你去二楼,我守在一楼。等到阿特给出信号,我就来找你。”


“但是……我不知道二楼有什么……”


“这就是为我们为什么需要你,我需要一个老练的战士盯着二楼的情况,低调些,别被发现了。我们相信你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的。”高塔冲他挤了挤眼睛。


奈德叹息一声,“事实上,我还能使用魔法让世界回到200年前呢,奈德叔叔只是不想暴露魔法师的身份。”


“好啊。”高塔盯着他看,“我们开始吧!”


“…………我们回头再说,凡人。”奈德决定不说什么了,“愿古神赐予你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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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陶德和高塔都想支开他呢?被嫌弃,奈德叔叔很不高兴。他独自一人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看到二楼的走廊也沉浸在一片昏暗中,两旁的门扇紧闭。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人。



他告诉自己,任务的难点在于他得藏起来躲过任何人的视线,当然他也可能让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死掉,但是这种方法太不讲究了。


剧院的二楼在战前是供演员换装、调试器材和堆放道具之用,这从两边房间里仍然堆放着的大量衣架和化妆台可以看出来。在走廊尽头有两间门扇紧闭的房间,可能是经理办公室。奈德蹲行几步,四周安静地吓人,几乎能听到房间里隐约的呼吸声。


奈德首先打开的是右手边的第一扇房门,这扇房门甚至没有关,屋内家具东倒西歪,几排挂着戏服的衣架陈列在房间四周。经过了200年的时间,这些衣服补了又补,但都还能穿,看来有人一直在演出,姑且叫这里为服装间好了。


他在这间房间里慢慢逛着,忽然有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隐藏在一排衣架后面的一扇内嵌式保险箱的门。再一摸头发——从农户家顺来的发卡还有几支正别在头发里。这一发现让奈德兴致盎然,无法拒绝这个念头,他拔出发卡钻进了衣服堆里面,将发卡调整好了捅进锁孔,他听到了砰的一声。


奈德再三检查了这个锁,无论怎么做这东西也绝对无法发出这种声音的。然后他就真的听到了更多不一样的声音——他听到了两对不同的脚步声,就在他的身后。


刚才“呯”的关门声在这两个刚进来的人的嗓门面前,根本不够看。奈德缩在一堆衣服里,头上顶着一副文胸,庆幸自己刚才顺应了内心(手痒)的召唤,躲进了对的地方。


他看到一个魁梧的白发大汉,大约四十多岁,他一定是有着把篮球一般的肱二头肌塞进西装袖子里的神技,奈德替他的西服感到钦佩,而且他还在不断嚷嚷,竟然没有一激动就把袖子崩开了。


“我的猎队到底怎么失踪的!”他大吼,“一定是那个该死的什么火枪手干的!当初就应该杀了他们!”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材匀称修长的尸鬼士兵,他戴着一顶宽大的船长帽,深色的大衣敞开着,即便皮肤皱巴巴的,但难以掩盖他好看的面部轮廓,他说:“我听说的不是这样。二号猎队活着回来的人说,他们被神经毒气感染了,自相残杀才……”


前者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傻瓜才那么想,我亲爱的副官。我们在这这么久了,知道事情应该怎么做,把这些人找出来杀光,一切问题都能解决。我是个老派人,这就是废土上最有效的方法。”


“您上个月还宣称要穿西服做个文明的总统呢,杀死无辜的人并不能真正解决事情,我们会失去对事情的控制……”



“你真聪明。”大汉张开双臂去拥抱他,尸鬼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但还是站在原地。前者上去揽住他的肩膀,紧接着一个头槌放倒了他。“你敢顶嘴!!这儿是我的城镇!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我叫你咬谁,你就去咬谁!谁是无辜的人?嗯?谁是无辜的?你倒是说说看,这个废土上谁是无辜的?”


尸鬼闪身躲过一拳,但白发大汉的动作比看上去敏捷许多,他接着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腹部又一拳挥出去,尸鬼头一偏再也没力气反抗了。


“把他们找出来,好吗?亲爱的副官,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知道你一定能完成任务的。”大汉的语气变得温柔,他抓着对方的肩,把尸鬼抓起来靠在旁边的木箱上,忽然从怀里拿出两剂捷特,“我知道了,啊,狡猾的小东西,你想要一点奖励。”


尸鬼被揍得不轻,他意识模糊靠在木箱上,或许想说什么,忽然他的目光极其敏锐地扫向奈德藏身的方向。奈德的心跳骤然加快了,这个尸鬼绝不会像他表现出的那么弱,这个大汉很不好对付,如果这个尸鬼大叫起来,整个行动大致就完了。他抬起食指挡在嘴唇前,试着让自己看上去友好一些。


尸鬼似乎压根没发现奈德,他望着大汉,嘴角颤动着,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他点了点头。


于是白发大汉上前托起他的脸,手指压进牙齿中间将一剂捷特打进他的嘴里。尸鬼浑身一抖,却没有反抗。奈德自诩走过了大半个废土也没见过这么用捷特的人——那些瘾君子会分几次使用捷特,而这个人的做法……和一口气抽完一根烟没什么区别。


大汉再次放声大笑,“接着努力吧,我今晚就守着我的军械库,哪儿都不去,我要再来几剂,或者打个飞机,或者同时进行,晚安。”


“是的……是的……”尸鬼亢奋地颤抖着,他的目光失去了焦距,“如你所愿,维克……”


奈德的双眼瞪大了——他就是维克!维克今晚会守着军械库!傻子才会觉得他会是独自一人,维克这种人一定会带上自己的精英部队。


奈德看了一眼尸鬼,他正嗨着,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只熊站在这,他也分不出来了。不用理睬这个人,他得立刻通知高塔,行动必须取消,或者从长计议。如果他们不想对抗整个芳邻镇的武力的话,最好有B计划。


刚要跨出门,奈德听到了一声夹杂着呕吐声的咳嗽。这是当然的了,一下子磕光一剂捷特,就算是加吉这种人也要完蛋。尸鬼这时候躺在地上哼哼,他不停地呕吐,把胃里的晚饭都呕了出来,空气中立刻涌起了难以形容的怪味,熏得奈德想要夺路而逃。


尸鬼再次咳嗽,他原本靠坐着,此刻滑到了地上,被自己呛到无法呼吸,他躺在那里挣扎,腹部一鼓一鼓,用力想要获得空气,却一再失败。奈德犹豫着,他慢慢回到了尸鬼身边,低头看着他。


明明只要侧过头就能呼吸的,很小的一件事就能改变一切,但是有时候就是做不到,人就是这样的。奈德这么想着,他蹲下来,捏住了对方的手臂——作为一个尸鬼,他的肌肉比一般尸鬼强健,不是大块头意义上的,而是每块肌肉都是在锻炼中形成的,他是个好手。


但是不行。这个人是维克的副手,而他看到自己了。他得死,如果救了他,一旦他把这事告诉维克,露西的计划就得泡汤,而他再也得不到麦奎迪的消息。


奈德发现他们两个都在一种类似的困境下,想要做的事总因为一些微小的原因无法达成,人类总是相似的。


尸鬼张着嘴,他每一次呼吸都更微弱,奈德并不习惯看到这种缓慢死亡的过程,他宁可给对方来个痛快的,但这次不行。


他放开手。奈德告诉自己这是为了麦奎迪,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错。要知道,一盏飘摇的小灯火是多么容易在无星之夜迷失在黑暗中,再也无法找回。


那盏小灯火曾经在他困在黑暗潮湿的地方的时候将照亮过他,在这之后他对很多东西产生过怀疑,觉得一切都是幻觉,但只有麦奎迪是奈德无比确定的,他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奈德几乎能想象到他在这里会怎么说——那个毛头小鬼,用他特有的青少年的口吻,甩动胳膊嚷嚷:别告诉我该做什么!


奈德发现自己在苦笑,他摇了摇头,叹息,然后伸手抓着尸鬼让他面朝下,大腿顶着对方的肚子,用力拍他的背。尸鬼又猛咳了一阵,总算喘过一口气。奈德让他重新坐好,尸鬼仰起脸,茫然的眼睛看着他。


“你看到我了。”奈德从衣架上扯了一条围巾,慢慢擦掉尸鬼嘴边的污物,“你本该告诉维克的。”


尸鬼歪了歪头,他的目光望向一边。奈德顺势望去,伸手把地上的船长帽捡了回来重新戴在对方头上,按了按,“还给你,船长。”


尸鬼似乎微笑了,这可是个百里挑一的英俊尸鬼,和这顶帽子很般配。他伸出一根修长手指顶了顶帽檐,露出黑色的眼睛,“我不喜欢……别人告诉我…每件事怎么做。”


奈德挑眉,点了点头站起来,该溜号了。


“我叫约翰,如果你想知道……”尸鬼说。


“我是……奈德。”


留下这个人的命,还有这样小聊几句可能让整个计划砸锅,不过在经历了如此糟糕的一天以后,奈德发现自己很享受从这种打破规则中得到一些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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